二十（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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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王源二十岁两年零两个月
“王源呢？”
“上课。”
“王源都不来你还去骑车？”
“我骑我的车，他上他的课，相干吗？”王俊凯又看了一眼半个小时前他和王源的微信对话，王源只回了三个字，那短短的气泡让王俊凯很不受用。王俊凯无意识的咬了咬烟的滤嘴，说话带了火气。
楚析挑了下眉，碾灭了烟头：“得，相不相干你说了算”，跨上摩托，拧了两把笼头，“去哪儿？”
夏天最后一阵还带着湿热的风从教室里穿堂而过，前门后门和玻璃窗都大开着，桌上的书堆得很高，下午打扫卫生的同学顺带擦干净了黑板，上面用白色的粉笔写过诗词歌赋也解过排列组合。天还很亮，太阳每天都从实验楼的背后落下去，此时还有大半个圆露在外面，刷成白色的墙壁被罩上一层相对柔软的颜色。每年暑假学校都会把教学楼再刷一次，下一次翻新的时候王源就要离开这所学校了。
整栋高三楼已经打开了整整齐齐的白炽灯，只偶尔有人抱着一沓学校自己印刷的散发着油墨味的试卷从办公室出来走在过道里。王源拐进教室，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耳朵里大摇大摆的塞着耳机，教室里已经有一半多的人了，肩上扛着升学的压力，重点中学高三的学生从新学期一开始就上紧了发条。
一道解析几何算了两大页草稿纸没算出个所以然，王源在纸上烦躁的划了个叉，掏出开着静音的手机看了看，有时候心灵感应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准，还没摁亮屏幕就收到了王俊凯的消息，问，出来骑车吗？
王源抬头看了一眼黑板最左侧的课表，今天是星期五。王源已经被各式各样公式填满的脑袋还清楚的记得王俊凯星期五下午只有两节课，可上可不上。但王俊凯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时间王源是不是方便，是不是有没做完的习题，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就这样打乱了王源解题的思路。王源捏了捏手机，闭着眼睛就能想象出王俊凯和那群狐朋狗友此刻荤段子与烟草齐飞的情景，把手机塞进桌肚子看了一遍数学题言简意赅的题干，想了想还是又把手机拿出来回了一句，我上课。
眼睛闭上了三秒，从头又算了一遍，笔下刷刷的写着数字，仿佛已经成了一种机械的动作，算出来的结果和答案还是不一样，王源摔了笔，同桌梁枫偏头：“什么事惹你心烦啊，不就是一道题吗，拿来我帮你看看…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把四七二十八算成二十六的都很垃圾，你后面这三分之二都白写了。”
王源翻个白眼，把草稿纸从梁枫那里拉回来，狠狠的把6改成8，然后在心里把这个锅毫不犹豫的甩给了王俊凯，王俊凯收到王源消息的时候，楚析正在真情实意的开导王俊凯，说王源现在高三了，不能经常出来玩是正常的。
王俊凯不服，说王源现在回消息越来越慢，以前都是秒回。
楚析毫不留情的拆穿他，说你以前都是算好下课时间给王源发消息，现在想发就发，人家能回你就已经很不错了。说完转头一看，王俊凯没听他说话，而是低头看着手机，比较见鬼的是，刚刚还一张臭脸，此刻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微笑。楚析凑过去，看到王源发的微信：就是因为你刚刚给我发消息打断了我思路，我四七算成了二十六，原来蠢隔着屏幕也会传染。
事实证明，和某个特定的人说话，就算是被骂也是愉快的，王俊凯露出两颗见见的小虎牙回：哦现在舍得回我消息了？
王源：我刚刚没回么？
王俊凯：三个字？
王源：哦，那别聊了，当我没回你
王俊凯：…你下课了？
王源：至于吗，我高中都读第三年了你还不知道我下课时间？
王俊凯：我这都不知道对得起那些年我给你送的夜宵吗，我是怕你太热爱学习了自愿留下来看书写作业
王源：不就是没出去陪你玩吗，我能有你那么闲？
王俊凯：哦
王源：我答应你下次我尽量，尽量出去行了吧
于是三天后，王源皱眉看了一眼时间，快十点，还有二十五分钟晚自习结束，算上从学校回家的二十分钟，他再待半个小时顶天。想了想又觉得好笑，半个小时又能干什么呢，和刚刚过去的两个小时有什么区别吗，他一个还要升学的高中生混在这群要什么有什么的太子爷当中，图什么呢，还不是王俊凯一个电话，他就彻底的放弃了今天的学习计划，不得不说王俊凯真的很有一套，他说王源你又不来？我现在请不动你了是吧？王源在厕所接着电话嘴角微微翘起，问，在哪儿。王俊凯的语气好像在不经意间就换了个心情，说我在你学校门口，赶紧出来。顿两秒又补充一句，待会儿保证准时送你回去，未成年人的日子我理解。听得王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也不回话就挂了电话，回教室收拾了几张试卷就跟着跑了。
上了车感觉到王俊凯心情很好，王源没忍住骂了一句：“就他妈知道让我出来玩，让那帮犊子少抽两根烟，不然我回家又一身味道。”
王俊凯一手握着方向盘，转头看着王源笑：“好好好，你说了都算。”然后打量了一下王源手里的数学试卷，问：“还带作业？”
“我还要考大学谢谢！”王源翻了个白眼，“所以我劝你少约我几回，没考上这锅你不背也得背。”
“放心，没考上我对你负责。”
王源捏着试卷的手紧了一下，没有接话，余光里王俊凯从三挡换到了四挡，同时闪灯超了一辆车，动作行云流水。王源抿抿唇，他知道把王俊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当成阅读理解来发散是很蠢的做法，但是思维不像身体，你可以控制自己不走向他，不看向他，不接他的电话，但是大脑却诚实的反映着此时此刻最直接的精神活动，电流迅速的牵动了大脑皮层负责感情的那一块区域，然后反馈了最真实的感受。
有没有一点点可能，有没有一点点可能王俊凯有言外之意，或者，就算是单纯的字面意思，也足够让今天没有月亮的天显得不那么暗沉了。王源想看一眼王俊凯的表情，不说对王俊凯了如指掌，但还是能猜出二三分，是认真的，打趣的，无所谓的，还是根本就没什么表情。这么想着，脑袋却转向了窗户的一侧，跑车的顶棚开着，视线里是快速后退的路灯和街景，偶尔有一两对如胶似漆的情侣分享着这个季节里一天难得的清凉时刻。王源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顺风顺水的人生大概只有这一点不好，就是和对的人在对的时间却没有处在对的位置。
回过头来的时候王俊凯在嘴里咬了一支烟，却没有点，还是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门上，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点什么，就听见王源问了一句：“怎么负责？”
王俊凯愣了一下：“管你吃管你住，够吗？”
王源笑了笑，原来负责的意思很简单，就是管吃管住，王源回了一句：“管吃就行。”
到的时候包间里场子已经圆上了，邢来走过来圈住王源的肩，被王俊凯不动声色的隔开，邢来对于王俊凯这样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他眼神意味不明的看了王俊凯一眼，对王源说：“行啊源儿，除了王俊凯没人能把你约出来了是吧？”
王源对邢来晃了晃手里的试卷：“哥，我是个高中生啊哥，我作业都带来了，要么你去帮我找个台灯？”
邢来：“你不知道今天哥生日？我还以为你手里拿的礼物。”
王源转头错愕的看了王俊凯一眼：“王俊凯没告诉我，真的，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把王俊凯送给你。”
王俊凯一听笑了：“把我送了？我是你的啊？”
邢来哼了一声：“可不就是王源的…”话没说完被王俊凯瞪了一眼：“差不多得了，我送你那么大一玩意儿你还不谢主隆恩？”
王源好奇：“你送了什么啊？”
“一个可以充气的娱乐性物体，邢来确有所需，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邢来翻个白眼：“你别听他乱说，给我刷了一辆天价自行车，财大气粗我还真就服王俊凯。行吧，一家人送一份礼，我接受这个规则。”
王俊凯和王源默契的都没接话，王源先一步往沙发旁边走，身后王俊凯给了邢来一脚，然后过去抢了黎穆手里的麦克，暂停了正在播放的歌：“抽烟的，对，楚析，还有老裴，今天王源来了，在未成年人面前都收敛点啊，抽烟的出去抽。”
老裴灭了烟：“看来凯爷是不知道未成年人不能进ktv啊，更何况邢来家这地儿更像夜总会，门口那么大个牌子写着未成年人禁止入内没看到啊？源儿，以后王俊凯让你出来你得多个心眼，指不定哪天把你带去哪儿干点什么成年人的勾当呢。”
楚析看准了今天王源在王俊凯脾气好，接话道：“也就王源儿有这个待遇，上次穆哥带个多么清新一小姑娘来玩，他烟还不是照抽，一口一句荤段子把人家搞得特不好意思，也是，人小姑娘不是未成年，未成年才是世界的花朵啊。”
邢来又让人上了一箱啤酒看着王俊凯笑：“你们仗着王源在就说吧，好像王俊凯不记仇一样。”
王俊凯把麦克塞回黎穆手里：“滚滚滚，话这么多，酒还堵不住你们嘴？”
王源靠在沙发上安静的看着，他和包间里这群人本来应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结果误打误撞机缘巧合成了朋友，当然他知道最开始是王俊凯的原因，不过他比自己预想的更能和这群人相处，大概这只能说成是缘分，不仅仅和另一个人，还和另一个人一直以来的生活圈都奇妙的联系在了一起。其实被人打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大概从小学开始，一个班就总有那么一两对被集体起哄，特别是老师刚好把这两位点起来朗读课文的时候，全班一定会不约而同的发出“噢~”的声音，然后你就会看到两个气急败坏的人和两张红彤彤的脸蛋，其实回想起来，那是当初最纯真最直接的情话。要说王源现在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在昏暗的包间里却感受到明朗，一口底气沉到胃里，下半辈子连带着还没有见光的感情真的有人负责了，这样的感觉。心里像装进了一口糖，却不敢甜到表面上来，身边随便谁都是比王俊凯看得清楚的存在，以为藏得很好的心思总是一不小心就在阳光下无可遁形。要不回来的心大可以拿去，但王源需要退路，需要骄傲。
不远处王俊凯在不算清晰的光线里打量着王源，王源捧了一杯果汁在和袁白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王俊凯只看到王源眉眼弯弯的笑开了，手里的果汁都差点洒出来。王源突然偏头，装满笑意的眼神就直直的撞进了王俊凯眼睛里，王俊凯对王源挑挑眉，被王源无视了，看着王源回头继续和袁白乱侃，王俊凯眯了眯眼睛，王源对他来说一直是一个谜，看不懂摸不透，好几次好像抓到了点什么，王源又总是往后退一步，距离拿捏在不近不远不亲不疏，三公分阳光，三公分空气，堵在眼前就像一面玻璃。整个包间的人都在打趣他和王源，当事人却事不关己的样子。王俊凯仰头闷了一大口酒，还说要对王源负责，王源本人却只需要管吃就很满足。
王俊凯想了想挪到王源身边坐下：“你想玩点什么？”
王源翻个白眼：“我想写作业。”
王俊凯一时接不起话顿了好几秒：“算了，下次我就不叫你出来了，好好上学是正经。”
王源眉头一皱，按王俊凯的脾气应该会说写屁的作业，写十张卷子抵不过认识这包间里一个人，嘴上却利落的回了一句：“早有这种觉悟就对了。”
王俊凯从烟盒子里抖出一支烟，刚摸出打火机就被王源从嘴边把烟扯了下来：“要抽滚外面去抽，总不可能我在学校回回上厕所都碰到抽烟的吧，我妈都开始怀疑我了。”发现王俊凯在盯着自己看，王源又补了一句，“你就不能少抽点？”
“怎么算少？”
“我不知道你，总之今天比昨天少一支就算少。”
“行吧，”王俊凯把烟盒甩到茶几上，又起身给王源添满了果汁，这个场合出现果汁，不用脑子都能想出是王俊凯专门点给王源的，“来都来了，我俩去唱一首？”
“不唱，”王源靠回沙发靠背，“好久没唱歌了，怕吓到你。”
王俊凯也不强求，只说了句：“再怎么也不能比老裴唱得难听。”那边邢来扯着嗓子叫王俊凯，王源对他挥挥手让他过去，眼神却跟着王俊凯的背影，伸着脖子努力了两下也看不太清楚他们到底在干嘛，王源撇撇嘴打开了手机游戏。一关玩了三次都还没过，心里莫名的烦躁，看了看时间，还能待半个小时。
王俊凯回来的时候王源也没问干嘛了，只偏头看了一眼：“又喝酒了？那你别开车送我了，坐你车我不放心。”
“那我打车送你，都一样。”王俊凯微微低着头，庆幸王源没问他为什么过去喝酒了，他最不擅长对着王源撒谎。楚析刚刚说哥几个天天帮你憋着都快憋出毛病来了，不喝酒说不过去。王俊凯挑挑眉，干脆的喝了六瓶，最后一瓶见底了才被放回来。
“不用你送，我这么大有手有脚关键有脑子还能走丢？”
“不是说了要对你负责吗？”
“那石头剪刀布吧，你赢了就让你送我。”
王俊凯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最后王源三战三负败给了王俊凯，王俊凯一脸你自己选的石头剪刀布跪着也要玩完的表情，王源不出声了，看着王俊凯站起来，对他伸出手：“走吧，乖宝宝该回家了。”
王源把手放进王俊凯掌心里，借力站起来，还蹦了两下，跑过去和邢来打了个招呼，跟着王俊凯出去了。出租车停在王源家小区门口，王源拦着要跟着下车的王俊凯：“就几步路了哥，你至于吗？”
“我得对你…”
“负责，我知道了，你很负责了好吗？我走了，你赶紧回去吧，少抽烟少喝酒。”王源对王俊凯挥挥手，打开车门刷卡进了小区。拐个弯确定王俊凯看不到了，鬼使神差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王俊凯今天重复了好几次，负责负责，负什么责，王源走了几步没想明白，索性不深究，管他负什么责，总之王俊凯就是有这意思，王源自己想一想就感觉要飞起来了，电梯都不需要就能直接上三十楼。
这头王俊凯却很糟心，在回去的路上摸了摸裤兜，烟盒刚刚放在包间没带出来，王俊凯烦躁的捏了捏眉心 ，不明白王源是真不懂他的意思还是装不懂，话已经讲得够明白了，但是对方没有任何表示，反而比起来更专注于他的那几张试卷，这也就是什么都不怕的王俊凯唯一害怕的地方，怕自己太心急，怕王源没那意思。
于是回去包间放开了喝酒的时候袁白说再喝醉一次要被赶出家门了，王俊凯不耐烦的接了一句：“怕什么，哥负责，我那房子还不够你睡？”
袁白挑挑眉，王俊凯从来不邀请朋友去家里，大概是因为家里那剑拔弩张的架势，用王俊凯的话来说就是看着家里亮着灯就头大，心想就算王源走了也不至于这么心烦吧，于是开口和王俊凯开玩笑：“这就稀奇了，我得发朋友圈。”
王俊凯也没想太多随他去了，但是这样的结果就是，已经洗漱好坐到书桌前准备写作业的王源看到袁白发的朋友圈，本来很雀跃的心情一瞬间就冷了个彻底。
有口无心还是弦外之音，有口无心是征兆，弦外之音是事实，而自作多情，是笑话。
时间往回拨。
距离王源20岁两年零六个月
高二八班半期考试的成绩单被班主任老许放到了讲台上，大家在老许没走的时候都还能装模作样的看书写作业，老许两只脚刚跨出教室，离成绩单最近的同学就一把将成绩单抓到手里，一边抵抗着来自四面八方抢成绩单的力量，一边忽略耳边“XX，帮我看一下我的啊，28号！”迅速的按照学号往上扫一眼，先看了个年级排名，还欲仔细看一下自己各科成绩的时候成绩单已经被抢走了。
王源一向不屑于去抢成绩单，不过这不代表他心里就不在意，一个班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都没有不在意的，特别是那个代表排名的数字，在没有周考月考的高二，那个数字直接决定了下半个学期的日子好不好过，要是考砸了，只有两个月后才有翻盘的机会。好在王源的哥们儿都比较靠谱，挤进人群里不忘帮王源看一眼成绩，然后高靖一就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我靠，“翘好几次晚自习还考这么好你是神吧？”
王源微微悬着的心放下来，眉宇间有了小骄傲：“你少抄点我作业你也能考好，起开，让我看看。”
高靖一还在王源耳边絮絮叨叨说你翘晚自习都是我帮你兜着没功劳也有苦劳啊你不让凯哥请我吃个饭啊云云。
王源一门心思在手里那张纸上，年级排名非常漂亮，语文还是年级单科第一。王源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立马发给了王俊凯。发完他才寻思，王俊凯离开高中很久了，发成绩单给他算什么，准备撤回的时候老许又回来了，背着手转了转，大家又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样子，但还是有人在老许眼皮子底下传着成绩单，老许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他站了几分钟，赶在下课之前简单说了一下这次的成绩，表扬了几个人，王源就是其中之一，但是王源显然心思全然不在这里，手机开着振动放在他衣服口袋里，他又希望手机抖一下，又希望王俊凯没看到。等老许终于踏着下课铃声出去了，王源赶紧摸出手机，但是已经超过了可以撤回的时间，王源又点开那张因为拍得急甚至不太清楚的照片，刚准备退出微信就看到左上角王俊凯的备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一瞬间仿佛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变得遥远，头顶上旋转的风扇掀起了王源面前的试卷，还是他考得最好的那科语文。
王俊凯：考这么好
王源本来还没底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下来，翘起了小尾巴：那是，快夸我帅
王俊凯：你帅你帅，晚上接你出来吃东西？
王源：你别耽误我学习，我的心里只有学习，其他什么都装不下
王俊凯：小龙虾也装不下？
王源：…这个勉强还能装下
王俊凯：放学我在你学校门口等你，不耽误你学习，给你买吃的顺便送你回家可还行？
王源：准了
上课铃响的时候收了手机，王俊凯知道他的时间表，上课时间不和他聊天是王俊凯坚守的一个原则，虽然王源觉得对于一个经常把他拐出去放荡的人来说这个原则太没有信服力，他不知道他上课的时候王俊凯经常拿着手机反复看短短的几句聊天记录，然后再算着时间赶着下课的空当给他发消息。
王源觉得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迫切的期待听到下课铃响起了，他提前了五分钟就收好了东西，往前后门都看了一眼，想了想又从桌肚子里拿了一本习题出来翻开摆在桌上，和同桌梁枫通了个气，飞快的从后门溜了。出了教学楼之后一路小跑到校门口，刚冲出去就被人拦腰拦住，王源回头就看到王俊凯好笑的表情，感受到腰间王俊凯的手，还有自己迫不及待的样子，一瞬间感觉手心开始出汗，好在王俊凯马上就收回了手，但是却没放过打趣他：“怎么，这么着急想见我啊？”
“是是是，”王源点头，“你的魅力可比小龙虾大多了。”
王俊凯嘴角带着笑：“今天还早，要不我带你兜个风再送你回去？”
“你让我早几分钟回家会怀孕？时间比我班主任卡得还准。”
“那你过几天放假我再带你出去玩总行了吧？”
“那我们石头剪刀布，你赢了我就去。”
“你赢过我么？”
“目前没有。”
“那你还选这个。”
“不代表以后不会赢啊。”
如你所料，王源依然三战三负败给了王俊凯，不过王源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甚至看起来心情很好，耸耸肩语气轻快：“你买的小龙虾呢？”
“车上。”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王俊凯的车旁边，王源坐上去之后就毫不顾忌的在王俊凯的真皮座椅上戴着塑料手套开始剥虾，这个场景要是让当年掉了一小块巧克力在座椅上差点被王俊凯灭口的邢来看到估计…也没啥好说的，王俊凯和王源的感情他看得清楚，不过当事人始终一副点不明白的样子，邢来表示众人皆醒就这俩搁酒坛子里泡着。
三天后，是一个月一次的三天小长假，对于每个星期只有星期天下午不上课的高中生来说实在是难得，半期考试成绩非常漂亮的王源自然有资格支配他这三天的时间，父母也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思想开放，听王源汇报说要出去玩两天晚上不回家也只是嘱咐了一句要注意安全。
王源补了半天的觉，下午三点半坐上王俊凯的副驾驶位置，随手把背包往后排一丢，听到啊的一声，惊恐的转头看：“我靠析哥我真没看到你在后面这纯属误伤啊，你怎么不自己开车？”
听王源这样问，刚被家里收拾了一顿并且没收了座驾的楚析赶紧打断：“别别别，王俊凯好不容易才答应让我坐他的车，我吧，说来话长就不说了，不过我保证全程在后面睡觉绝对不打扰你俩。”
“我俩？我俩不干什么啊…”
“好了，把安全带系好，出发了。”王俊凯咳了两声，从后视镜瞪了楚析一眼，得到楚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摇摇头发动了车子。
“你背包里装的什么？作业？”王俊凯见王源往耳朵里塞了一只耳机，想了想问。
“刚刚考了试我带什么作业，手机充电线之类的，哦我还带了副狼人杀的纸牌。”
“多大了还玩狼人杀。”
“你不玩就一边待着啊，我说了要邀请你？”
王俊凯被噎了一句说：“…我主动请求加入游戏行吧？”
“组织勉强批准吧。”
楚析在后排听不下去了：“你们是打算狼人杀两个人玩么？？？”
到目的地的时候还不到吃晚饭的时间，到的地方是一个度假别墅群，独门独栋的别墅带游泳池和草坪，黎穆看着王俊凯的车拐进来一脚刹车停在门口，甩上车门和他打了个招呼转身就打开了后排的车门。正准备下车的楚析吓一跳：“你这是给我开门？？？脑子被驴踢了？？？”王俊凯白他一眼，伸手拿起王源的背包然后潇洒的把门甩到了楚析脸上。
王源从另一边下来，顺带在原地蹦了两下，看到黎穆走过来笑了一下打个招呼，黎穆看着王俊凯提着王源的背包：“源儿你不会带了作业吧？我就说王俊凯这一天天的去骚扰你根本不像话，哥没别的意思，现在还是学习最要紧。”
王源好笑：“我可从来不知道穆哥这么保守啊，我半期考得挺好的，语文还是单科年级第一，够不够让你放心？”
“真的啊？”明明王源就在面前，黎穆却下意识的把这个问题抛给了王俊凯。坐在车头抽烟的王俊凯缓缓的吐了一口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绕过黎穆把王源领走，顺便把背包给他：“你不是要玩狼人杀？你找牌，我去给你把人圆起来。”
王源对楚析和黎穆招手：“来来来，输得多的人今天晚上做饭。”
楚析和黎穆对视一眼，没忍心打击王源的积极性。
“我们的小朋友今天想玩狼人杀，我们就成全一下，陪他玩几把，都来，上面打桌球那两个也叫下来，小朋友不尽兴谁都不准走啊。”王俊凯咬着烟拍了拍手。
楚析在后面接了一句：“刚源儿说输得多的人今天晚上做饭，各位一定要好好玩。”
闻言王俊凯回头看了楚析一眼，楚析也装没看见，倒是袁白笑着问：“怎么突然想玩狼人杀，源儿不知道这游戏流行很多年了吗？”
王源把牌拿出来，盘腿在草坪上坐下：“跟我们班那些智障玩都不用动脑子，”抬头看了一圈，“谁来主持？”
见王源这么有兴致，老裴过来拿了牌：“我来主持，不过我们就先说好，输得多的人今天晚上做饭啊。”
王源打了个响指：“没问题。”
确实没问题，刚刚袁白还提醒了一下说这游戏已经流行很多年了，意思就是王源还不知道这个游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玩得炉火纯青了，今天摆明了王源是村民那就得村民输，王源是狼人那就得狼人输，王源是能力者——
“我靠女巫是谁，凭什么毒我，老子下一把绝对毒回来！”王源被老裴告知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非常愤怒，难得玩到一次能力者，一上来就被毒死了，老裴听到王源的话暗自笑了笑，演技不错。
这样的怒吼再一次发出是从王俊凯口中：“谁毒我？我他妈干什么了就毒我？玩游戏动不动脑子？”
王源在一边笑眯眯的举起手：“我，谁叫你上一把毒我，我说了我要毒回来的，你才不带脑子，我上一把预言家，第一个就验的你，还有疑问吗？没有了？好的下一个。”
于是到最后，王源虽然玩得非常开心，但是对于自己输得最多这个结果很不能接受：“我靠你们真的不是串通好的？”
老裴：“我作证，他们还真没串通，只是你游戏没选对，狼人杀刚刚开始流行的时候他们经常玩通宵，不过他们倒是有共同的目的。”
共同的目的，王俊凯往后面的草坪上一倒，从最开始大家非要讲定输得多的做饭他就猜到了结局，王源做饭，他不去帮忙？他不心甘情愿的去帮忙？能让王俊凯心甘情愿去做饭的机会有几次？
王源当然想不到这一层，他站起来拍拍手：“你们就是不想做饭吧，愿赌服输，我去做，但是我们先说好，难吃也给我全部吃进去。”
晚上准备烤烧烤，烧烤架都摆好了，各种各样丰富的食材摆了满满两大桌子，王源跑过去，袁白对王俊凯说：“怎么样，哥几个给力吧，手把手教学烤烧烤的时候到了，去吧，皮皮凯！”
王俊凯眼角一抽抽，正准备过去把袁白按地上蹂躏几个回合，就听老裴说：“王源要生火了，你确定不过去看着？”
王俊凯走远了，袁白对老裴竖了个大拇指：“救命之恩。”
“你这是在干嘛？”
“生火啊。”
“生火是你这样的？”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生过。”
“要不要我帮你体验一下？”
“什么？”
“没事。”
王源狐疑的看了明显憋着笑的王俊凯几秒，突然反应过来：“我靠我说的是没生过火你想什么呢！！”
“我也是说的生火啊你想什么呢？”王俊凯手上没停，嘴上却不饶人，把问题原样还给了王源。
“起开起开，我来弄。”
王俊凯刚生了火把架子安回去就被王源挤开了，看着王源红红的耳朵尖心情大好：“你会吗？”
“会会会，少看不起人。”王源麻溜的放了一排的肉上去，像模像样的扇了扇火。
王俊凯好心的提醒：“你觉不觉得应该先刷点油？”
“你不早说！”
“还有茄子最好先切一下…”
“……”
看着王源手忙脚乱的忙活着，王俊凯开口：“算了我来吧，你过去和他们玩。”
王源半推半就的让出了烧烤架面前的位置，绕着王俊凯转了一圈，给他系了个围裙：“没有我能帮忙的吗？”
“吃算不算？”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不敢不敢，那麻烦你去帮我削个苹果？算了还是剥个橘子吧，我估计你不会削苹果。”
王源没接话，走开了几分钟，回来的时候真的剥了一个橘子拿在手里递给王俊凯：“给你。”
“我没手。”
王源翻个白眼：“没手你怎么吃？”
“我有嘴，啊——”
王源认命的扔了一瓣橘子到王俊凯嘴里，王俊凯拿起已经好了的鹌鹑蛋洒上调料送到王源嘴边，等王源咬了一个走自己也吃了一个：“好吃吗？”
“一般般吧。”
刚刚走过来准备关心一下什么时候能吃完饭的楚析在五米开外的地方自觉地转体一百八十度原路回去了。
饭饱酒足之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挤进了活动室，听清楚他们的游戏规则 ，王源往沙发上一趟，举起一只手：“我不玩。”
楚析靠在王源身边：“你不玩有的人可就没兴趣了。”
王源抿了抿嘴唇装作没听懂，自顾自的开了一包薯片，看着那一堆人站着没有动静，王源挑了挑眉：“你们玩啊，我帮你们开啤酒。”说着站起来用卫生纸擦了擦手，弯腰拎了几瓶啤酒出来打开放到茶几上，又坐回沙发摸出手机开始玩游戏。精力却没有完全放在游戏上，全身的感官几乎都不约而同的关注着某个个体，王源撇撇嘴，谁劝都不管用，除非某人邀请…
还没想完，就有一只手搭上了王源的肩头：“真不玩？一个人坐这多没意思。”
“我感觉这是成年人的游戏，本未成年人就不参与了。”
“我们一不黄二不赌三不毒，怎么就不利于你身心健康了？来，必须来，少一个人都不行。”
王源打量了一下王俊凯的表情，半推半就的站了起来，然后装作手机游戏还没完的样子慢慢的跟在王俊凯身后，被王俊凯拉了一把到身边站好：“王源过来站我左边，当最后一个。”
王源心里已经点了火的烟花砰的炸开了第一朵，袁白的声音隔了几个人传过来：“啧啧啧我们凯爷这犊子护的，谁跟你抢了？”
老裴：“少说两句，说得好像你抢人王源儿就愿意跟一样。”
王俊凯咳咳两声：“就刚刚说好的，吸管传掉的那两个人每人三瓶啤酒，都听懂了？行，楚析开始吧。”
王源探头出去看着那边吸管从最右边第一个人慢慢的传过来，这群人一向玩得开他是知道的，不过传吸管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玩。中途吸管掉了好多次，房间里充满了大笑和骂骂咧咧的声音，他心里隐隐期待着吸管快点传到王俊凯这里，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靠过去，大概和王俊凯的距离可以近到看清王俊凯脸上细微的绒毛。
一箱啤酒全部只剩空瓶子之后，王俊凯终于接到了吸管转头过来看向了王源，灯光不算亮，王俊凯漂亮的桃花眼里装满了王源看不清楚的情绪，王俊凯伸手拉了一下王源的小臂，往身前带了一下，王源才反应过来，咽了口唾沫凑近了，整个房间的喧闹声都小了下来，王源要是能分神看一眼就会发现他和王俊凯的周围是勾肩搭背看好戏的一众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站在王源身后的那几个还在给王俊凯做口型比手势，只要王源发现了他们这些小动作，一直以来困扰他的种种都能立刻烟消云散，问题是此时此刻他根本分不出一丝神志，王俊凯的脸越来越近，彼此的鼻息已经交融在了一起，甚至最后关头王俊凯还伸手扣住王源的腰带了一把，王源的神经随之突然紧绷，垂在身侧的两只手默默的握成了拳头。他靠过去，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吸管接过来，他感受到王俊凯好像要笑了，气息都开始乱，心里也就开始沉不住气，半闭着眼睛往王俊凯脸旁边一靠，嘴唇不小心扫过王俊凯的脸，王俊凯几乎在那一瞬间就往旁边躲开了，嘴上的吸管也掉到了地上。
王源的眼神暗下来，沸腾的热血从头凉到脚，嘴角无意识的向下微微撇着，像是用力的抿紧了嘴唇，让我来玩的人是你，让我站你旁边的人是你，现在躲开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想怎样，王俊凯。
那边王俊凯没什么表情，微低着头，也不看王源，过了几秒才在楚析为了打破尴尬而出声的时候抬起头：“我喝酒吧，王源那三瓶我帮他喝。”
王源咬咬牙：“我可以喝。”
“你没成年喝什么酒。”
“成年？你就知道我没成年？我认识你的时候不是打的乖乖牌吧？我能喝酒。”王源说完抓起一瓶就喝，猛灌了几口被王俊凯皱着眉头把酒瓶子抢了下来，声音里带了火气：“你闹什么？”
王源也不再抢，偏头耸耸肩：“无所谓了，”转头给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你们玩，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等王源摔门出去之后王俊凯都站在原地没动，黎穆问：“愣着干什么，不知道惹人生气了？”
袁白也拍了一下王俊凯的肩：“赶紧去追啊，况且喝点酒也没什么吧，三瓶啤酒醉不了人。”
王俊凯把袁白的手甩下去：“追上去？我说什么？我能说什么？我说什么他能懂？他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也有可能是装不知道，大概是我不懂，真的。”
王俊凯说完也开门出去了，站在阳台眯着眼睛点了一支烟，思维在混乱之中还不忘猜测着王源刚刚到底是在气什么，是气他不让王源喝酒，气他一直把他当小朋友，还是气他最后躲开了。王俊凯缓缓的吐出一口烟，刚刚入夏的天气不算炎热，特别是郊区的晚上，微风甚至带了一点凉意，扫过灌木丛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为什么躲开，王源不清楚王俊凯自己还能不清楚吗，且不说被人碰到脸颊——还是用嘴唇碰到脸颊——往旁边让开属于条件反射，在王俊凯心里并不坦荡的情况下，在他已经控制不住扣住了王源的腰并且借此机会往自己身边揽了一把的情况下，在他经常夜深从梦中惊醒尚未清醒的头脑还有半分神志沉浸在刚才那酣畅淋漓的高低起伏之中的情况下，梦中人那被他肖想过无数次的嘴唇温热的扫过他的脸颊，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躲开，要么，就狠狠的吻上去。
是的王俊凯选择了前者，这是宛若战争一般的暗恋，敌人和战士都是自己，恨不得在心上撕开几道口子，借由疼痛找回清明，而恋着的那人站在世界中心，浑然不知身边横尸几里是因为自己，也不知自己一举手一投足都足以让这个规则简单的世界天翻地覆。
第二天早上王俊凯醒来的时候老裴刚好从门口过，看了下他的房间：“没和好？”
王俊凯没接话，老裴点了支烟：“你就打算这样一直拖着？”
“不拖着我能干什么？王源他，还没准备好，也有可能永远都准备不好，”王俊凯见老裴还想说点什么，提前出声打断，“什么都别说，王源起来了吗？”
“早就起了，不过不吃早饭，楚析他们几个都在下面带孩子。”
王俊凯笑了笑：“吃过午饭我就送他回去，他晚上要开始上课了。”
老裴：“你送？”
“不然谁送。”
王俊凯下楼，王源坐在餐桌边，面前摆着牛奶鸡蛋切片面包，左边坐着楚析，右边坐着袁白。
“源哥你吃点吧，要是让王俊凯知道了不得打死我们啊。”
“我吃不吃有他什么事。”王源绷着一张小脸。
王俊凯把袁白赶走，在王源身边坐下，自然的拿了他面前的面包开始吃，嚼了两口才抬眼看向王源：“吃饭。”
王源不答话。
“要我喂你？”
王源起身就走，被王俊凯压着火气扣住手腕拉回来：“你到底在闹什么？”
“我怎么就闹了？我饿不饿想不想吃早饭我清楚你清楚？”
王俊凯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叹了口气：“你晚上要上课了是吗，吃了午饭我送你回去。”然后又咬了两口面包，一颗心提起来等着王源回答，以王源的脾气，他要是拒绝可能王俊凯就真的没办法让他坐上自己的车。
好在王源没有回话，大概就是默许了的意思，王俊凯看着王源走出别墅的门，和外面打高尔夫的邢来有说有笑，王俊凯收回视线，手里还剩半片面包吃不下去，想了想又拿过王源那杯一口未动的牛奶喝了两口。
王俊凯走在王源前面，先一步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王源背着背包盯了王俊凯两秒，最终还是坐了上去。
王俊凯也上车关上车门，整个空间除了汽车引擎的声音之外安安静静。车开出去一段路程车内响起提示音王俊凯才发现王源没有系安全带。
“你怎么不系安全带？”
“不想系。”
“那我帮你系？”
“……”
“王源。”王俊凯车速慢下来，语气里尽是无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低低的唤了一声王源的名字。
“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王源深吸了一口气，把怀里的背包又抱紧了一点。
“不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好吧，我有，然后呢？”
王俊凯突然这么爽快的承认让王源一时失了言语，他其实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说这个，大概只是想开口和王俊凯说话，找一个模棱两可的话题，如果王俊凯一直反驳或者问他为什么这么想，他就不会在压抑的沉默中那么难受：“…没事。”
王俊凯没再说话，只是抿了抿嘴唇咬肌轻动，一脚油门把车速提到了八十。车内的气氛再次压抑下来，王源扭头看着窗外，视线没有聚焦，心里酸酸胀胀，就好像安全带一直勒在胸口。王俊凯没有接着问为什么，大概是不感兴趣吧。王俊凯时不时的用余光看看王源，一路上都只看到一个安静的后脑勺，觉得王源什么都不知道吗，其实并不是，王源大概什么都知道，除了他的喜欢。
王俊凯把王源送回了家，还是下车给王源开了车门，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是王源抱着背包根本没看他一眼，王俊凯于是把想说的也吞回了肚子里，靠在车门上看着王源进了小区门，才点了一支烟狠狠的吸了一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收到王源的消息是在一个星期之后，王俊凯正在百无聊赖的上选修课，手里把玩着一支笔，还是上次去给王源买参考书的时候顺手在柜台旁边拿的。看到屏幕上跳出微信消息王俊凯愣了一下，笔从手指间掉到桌上滚了几圈，王俊凯点开：
王源：你还生气
单刀直入的，也不知道是在问还是在陈述。
王俊凯在输入框里删删减减好一阵，才回：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想了想赶紧又加了一句：你呢
其实那个时候王源就应该明白，接过你的问题并且乐此不疲的向你抛出一个又一个的梗让对话一直持续下去，就像王俊凯从来都不会主动结束对话，他会一直等到王源说要写作业了或者要洗澡了或者要睡觉了才停下来等王源说晚安，这是喜欢的意思。或者王俊凯要是有哪次认真的思考一下，也会发现，就算王源玩石头剪刀布从来没赢过却依然固执的选择这个游戏，其实是一种微妙的退步和妥协，要我陪你出去玩么，可以啊，你赢了我我就去。而王俊凯赢可以算是一件肯定的事情，所以这是一个伪命题，是王源为了隐藏喜欢的一个小把戏。但不幸的是，喜欢在每个人心中的定义不一样，所以你感觉你在发射你喜欢的信号，对方却没有接收到。王俊凯曾经开玩笑一样的问过王源，喜欢是什么感觉，王源想了想，说，喜欢就是排除了A和D，在B和C里面选了正确答案的感觉。
过了几分钟王源回：你生气就生气吧，反正我要吃榴莲酥
王俊凯：什么时候
王源：现在
王俊凯：等我
王源锁了手机屏又想起了王俊凯以前的问题，喜欢是什么感觉，就是冷的时候出了太阳，或者某个人在半径一米的范围内体温跟着上升一度的感觉；就是困的时候有一张床，还有厚厚的窗帘和隔音效果很好的木门，昏暗又安静的房间，不需要在手机上调好闹钟，可以睡到自然醒的感觉；就是晚上十点饿了有想吃的蛋糕烧烤炸鸡排，配上有厚厚奶盖的珍珠奶茶，管够还不长胖的感觉。
王源坐上王俊凯车的时候都还在想，喜欢就是放学之后有刚烤好的榴莲酥还有人专程送自己回家的感觉，这么想着就嘿嘿嘿的笑了起来，成功的将榴莲酥焦黄酥脆的面皮撒了王俊凯一车。
感受到王俊凯的目光，王源自觉的举起手，嘴里包着吃的说得含糊不清：“我保证收拾干净，真的，收拾得比我自己还干净。”
王俊凯眼睛一眯：“你怎么证明比你还干净？”
王源不接话，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还拍了拍手，又哗啦啦的掉了一地，王俊凯看得眼角一抽，车靠边还没停稳王源就飞快的打开车门窜了出去，边跑边转头给王俊凯挥手：“麻烦您自己收拾一下啊我先走了！”
王俊凯靠着车门咬牙切齿：“我看我应该先收拾收拾你。”
距离王源20岁一年零五个月
嘟，安静的教室里突兀的响起机械的女声：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请考生注意掌握时间。
王源小幅度的活动了一下脖子，英语已经检查好了，姓名准考证号也核对了，就等最后结束考试的铃声打响，他的高中生活就要就此画上句号。剩下的十五分钟，王源开始转着笔发呆，思维跟着旋转的笔尖跨越了整个高中三年，一次次在楼梯上踩着上课铃奔跑，赶着四十秒铃声最后的一声回响冲进教室，然后支一本书在桌上，躲在后面吃早饭。一边吃还一边瞄着桌子上堆得老高的白皮书蓝皮书五三考点王后雄，王源总感觉这一摞像个炸药包一样，还要把火药一部分一部分疯狂的填塞到身体里，等哪天想不通了就划燃一根火柴引爆自己。这么想着王源继续低头吃早饭，从家里带的是切片面包，煮鸡蛋和纯牛奶，自己买的是学校门口生意最好那家包子铺的小笼包子和滚烫的豆浆，王俊凯送来的是各式各样的水果蛋糕和鲜榨果汁，一个月之后王源的同桌梁枫都摸索出了规律，一三五从家里带因为王源的妈妈一三五不值早班，二四王源自己买，周末王俊凯送。在家楼下的早餐店吃了三年牛肉面的梁枫发自肺腑的表达了羡慕，说煮面条那个大叔瞄到他百米开外的身影就开始准备把面下锅了。
昏昏欲睡的早自习之后是每个老师的solo时间，眼镜比瓶底还厚的班主任老许，中年秃顶的物理老师，喜欢红配绿的生物老师，没收过王源手机的英语老师轮流上场，说起来当时被英语老师当着全班的人没收手机还是因为王俊凯，那时刚放了五一假期，王源忘了给手机调振动，于是上课的时候手机铃声就欢脱的响起来了，被老师把手机收走的时候王源瞟到一眼来电显示，一下课就借同学的手机打了王俊凯的电话，电话那头王俊凯显得很无辜，他说我想打电话让你记得关声音。
然后放学，回家，吃饭，睡觉，起床，再上学，毫无新意的生活，王源发现一天最难熬的就是下午的第一节课，特别是夏天，掐大腿都不能让自己清醒过来，老师的声音在头顶风扇旋转的背景音下更加让人昏昏欲睡，右手机械的保持着拿笔的姿势，等一个激灵醒过来的时候笔尖下的试卷上一定是谁都看不懂的天文符号。于是在最后两个月上学的路上，王源总是能接到王俊凯的电话，说些有的没的，王源的起床气被那么一点很容易顺着电磁波炸到王俊凯那边，这种时候王俊凯总是在电话那头听着王源提高几个分贝的声音笑得一脸得逞。
高三一整年都被填满了大大小小的考试，重重叠叠的试卷，有时候王源拿着那些像是刚刚打印出来的试卷很有阿Q精神的想，学校的打印机应该比自己还累。有一次王源由于睡过头少考了一门英语掉到年级八百名之外被王俊凯念了两句，王源非常有脾气的在下一次考试全程缺考，王俊凯看着王源耀武扬威的表情咬牙，吃软不吃硬，说完自己一瞬间联想到了其他什么东西，又默默的重复了一遍，吃软不吃硬。过了会儿王俊凯对王源说，考进年级前一百请哈根达斯，前五十奖励一个星期的小龙虾，前三十包一个月零食，前十名，王俊凯思索了一下，笑着说，考前十奖励一个sweet kiss，王源翻个白眼，奖励一个sweet就好。
王源啊王源，回忆高中生活呢，怎么哪儿都能扯到王俊凯身上去，王源在心里暗自嘲笑了自己一下，听到决定高中生涯结束的最后一声铃响起，放下笔从座位上站起来等着老师收了试卷，走出教室。六月初的重庆，已经进入了一年之中冷饮的销量高峰，阳光毫无保留的照射下来，安静的校园瞬间喧闹，但好像，又没有曾经预想的那么洒脱，那么放肆，那么如释重负，熬夜背书的日日夜夜都压缩成了考卷上认认真真的一笔一划，然后会在一个月后变成字字分明的成绩，到最后其实也不过会沉淀为漫长岁月里略微浓墨重彩的一段日子。
两天前，最后一个晚自习，几乎所有即将离开高中的人都没办法真的静下心来再看一遍错题，再背两个单词，装模作样写着的试卷下面，是厚厚的一沓同学录。同学录这个东西幼稚，但是又幼稚得很有义气，很有热情，很有最后时刻的仪式感。也许同学录很久很久之后都不会有人翻出来看一看，上面写的联系方式早就联系不到当年的人，最喜欢的音乐最喜欢的电影最喜欢的明星可能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但等到某一天你又把它找出来拍拍灰尘翻开，里面写的都是你真实经历过的一段压抑又热烈的时光。那天晚上的第二个晚自习课间，有人从阳台上扔了第一把撕碎的作业和试卷，纷纷扬扬的白色纸片恍惚间仿佛让六月飞雪，短短的两分钟之内，便演变成了撕书的狂潮，顷刻间覆盖了高三楼下面的小操场。王源试了一下，往楼下洒了一把最不喜欢的生物卷子，发现其实撕书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反而更像是某种约定俗成的仪式，将整整一年压在身上的一切统统抛开，让这一年间所有的隐忍和委屈都跟随着这辈子都不会再看的试卷一起见鬼去吧。那天的最后，学校领导抓了两个高二的倒霉蛋子给了这件事一个仓促的结尾，王源听到广播里的通报批评暗自发笑，把最后一张同学录填好，从教室溜出来准备去学校超市买水，在楼梯的拐角撞到一个人，吓得抬头一看，王俊凯笑着看他，很久之后王源回忆起那一瞬间的感觉，都觉很微妙，王俊凯就站在面前，站在自己三年来跑过无数次的楼梯上，什么话也没说，不算亮的灯照在王俊凯脸上，王俊凯的眼神深沉又温柔，让王源恍惚间觉得莫名感动，大概是因为赶上了“高中最后一个晚自习”，有了“最”这个前缀，一切都变得美好又奇妙。王源咬了下嘴唇，眼神和王俊凯交汇了两秒又移开，有几个字堵在喉咙口仿佛马上就要脱口而出，又好像还要在肚子里安安静静的发酵很长一段时间。
王俊凯指了指王源一直戴着的一串佛珠，在白色短袖T恤的领口处露出一截：“明天不能带这个进考场吧？”王源点头，看着王俊凯把手里透明的笔袋递给自己，“给你买的，要用到的都在里面了”，王源又点点头，顿了几秒把初中开始就戴在脖子上的佛珠取下来，低头的时候颈部凸出的骨骼印记清晰可见，王源把佛珠放到王俊凯手里：“帮我拿着，等我考完再还给我。”
于是考完那天，王源在学校门口拥挤的家长人群中如约看到了王俊凯，王俊凯看着王源向他跑过来，王源背后是还没落下去的太阳，那个感觉就像是，王源带着所有的温暖和光明跑向了他，王俊凯深吸一口气，把手里那串佛珠递出去：“帮你保管两天换请你吃一顿饭，怎样？”
王源没有伸手接，他站在王俊凯前面半米的地方：“这个你别还给我了，正好我就告诉我妈这个掉了。”
王俊凯：“你不想戴了？”
“这倒不是，”王源微微仰起头，“这是我妈妈给我求的，我总不可能戴一辈子吧。”王俊凯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什么意思，王源就被同学勾住了肩膀：“源哥愣这儿干嘛，赶紧走啊，大家都走到前面去了。”王源笑起来，对王俊凯挥挥手：“我今晚不能和你吃饭了，班上约好了聚一下，先走了。”
王俊凯一个人到饭店的时候，刚推开房间的门就听到砰砰两声，彩带从天而降：“祝贺我们王源儿高中毕业！……你怎么一个人？”
“跟同学聚餐去了。”王俊凯面无表情。
“失策了吧王俊凯，”楚析扔了手里的彩带筒，从门背后抱出一束花，“这样，只要你发话，咱哥几个杀到他们哪儿去，谁还没告过白不是？”
王俊凯看着那束花想了想：“算了，不是时候。”
但两三个小时之后，王俊凯接到王源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不熟悉的声音，那边扯了老半天终于把话讲清楚，其实概括起来就一句话，王源喝醉了，骂骂咧咧的不让给父母打电话，梁枫歪歪倒倒的走过来，大手一挥，说打给王俊凯。
于是王俊凯最终还是去了王源班级聚餐的地方，王俊凯找到塞了一个班的大包间的时候，王源已经趴在沙发上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王俊凯蹲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脸，王源努力的睁开眼睛辨认了一下王俊凯的脸：“我靠我肯定喝醉了，”过几分钟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还是…我说了什么话？”
王俊凯看着他这个迷迷糊糊的样子没说话，用了点力把人扛起来就走，塞进副驾驶的时候王源还伸手捏了一把王俊凯的脸，车刚发动王源就睡着了，到王俊凯家的时候王源看起来清醒了一点，王俊凯于是给他把车门打开然后弯下腰：“上来。”王源愣了几秒，然后乖乖的爬上了王俊凯的背，脸颊在王俊凯肩上无意识的蹭了蹭，鼻息打在王俊凯的颈部，王俊凯感受到酒精的气息也跟着燥热了起来。
一手托着王源一手摸出钥匙打开了门，王俊凯的目光先落在客厅茶几上放的那束花上面，身体僵硬了一下，转念想了想反正王源也喝醉了，把走之前梁枫塞他手里的三封情书两盒巧克力扔到花旁边，索性背着人就往卧室走，顺便打算了一下等明天王源醒过来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直接问他，都是表白，接受哪一个。王源被王俊凯放到自己床上，王俊凯自己退到一米以外的地方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然后咬咬牙把王源扒干净了扔进浴缸里，好在王源一入水就老实下来了，只露了一小截白花花的手臂和小腿在外面，就算是这样，依然看得王俊凯心猿意马，终于把王源洗干净再擦干净丢被子里，中途还被王源抓了一爪子，非常轻微的刺痛，完了以后是从内向外燃起的热浪，王俊凯无奈，又转身回浴室处理了一下私人问题。
第二天早上王俊凯是被王源的惊叫吵醒的，他支起一边手肘悠闲的看着王源惊慌的掀开被子迅速的扫视了一眼自己的身体，一转头看着王俊凯好整以暇的表情:“我我我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喝醉了？？？”王俊凯点头，看到王源更惊恐了:“我是不是对你干了什么！！”
“为什么是你对我干了什么？”王俊凯皱眉，开始意识到事情的走向不对。
王源的大脑飞速的思考，首先，他喝醉断片儿了，其次，他和王俊凯…目测都没穿衣服，然后，他的某些部位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再者，反倒是王俊凯的锁骨附近有一道红印子，这种种迹象都表明，自己一定是对王俊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王俊凯脸都要黑了：“所以你这么惊恐是觉得，你，对我，干了什么？”得到王源肯定的答复之后，王俊凯决定翻身起床去客厅喝杯凉水冷静冷静，身后王源跟出来，视线不停的在王俊凯身上打量，王俊凯一杯水咕噜咕噜灌下去，打算好好和王源理论理论，给他树立一个正确的“上下”关系，转眼听到王源问：“这儿怎么有束花？”王俊凯顺着王源的视线看过去，纵然昨天晚上已经打好了腹稿，但王俊凯临场还有有点没有底气，他深吸了一口气考虑着要怎么把想好的表白说出来。王源目睹了王俊凯有些尴尬又躲闪的表情变化，声音冷下来，“我昨天晚上打扰你什么好事了吧？”
王俊凯皱眉：“那也应该是我打扰你吧，那边都是你昨天晚上的桃花，接受了吗？”
王源走过去拆了一盒巧克力，自己吃了一个，然后塞了一个到王俊凯嘴里：“都不接受。”
距离王源20岁十个月
一年的最后一天，学校照常上课，杜颂坐在王源旁边，看他每隔三分钟看一次手机，忍不住伸手抢了王源的手机，眯起眼睛一脸审视：“恋爱了？”
王源也懒得去抢回来，抬头看了一眼ppt，在书上划重点。
“那就是王俊凯没约你去跨年。”
王源放下笔转头看了杜颂一眼，杜颂一条腿的脚踝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破破烂烂的牛仔裤，脚踝处卷了三卷，露出精致的纹身。杜颂看着王源边摇头边叹气。王源对她这种豪气冲天的坐姿早就见怪不怪了，从认识那天起杜颂就是这个画风，那还是刚进大学的某天，杜颂一头撞在了低头看手机的王源身上，王源揉了揉肩膀挑眉：“这套路有点过时啊姑娘。”杜颂翻个白眼：“老子看小姐姐呢，”然后一把勾住王源的脖子，“那边穿长裙那个，怎么样哥们儿，好看吧？”
从此之后两人认识，男生有喜欢的男生，女生也有喜欢的女生，互不干扰其乐融融。
杜颂拍了拍王源的肩：“没事，我给我们家美女说一声，绝对不会丢你一个人。”见王源没反应，杜颂又补了两句，“我还是那句话，你就不能主动点吗，我虽然没见过王俊凯，但从你惜字如金的描述都能知道，宁信黄河没有水，不信你俩没一腿好吗？”
王源点点头：“今天晚上吃什么？”
杜颂：“……”
晚八点，王源刚往碗里夹了一片功夫黄瓜，手机就响了，在一旁瞄着王源表情的杜颂瞬间了然于胸。
“你在哪儿？”王俊凯打电话很少说那个喂字，也没有其他称呼，王源以前以为那是王俊凯打电话的习惯，后来发现只有给自己打电话才会这样。
王源放下筷子：“宿舍。”
“和谁？”
“一个人。”
“我过去接你看跨年演唱会，半个小时之后你到宿舍楼下来…”
“跨年演唱会不是早就开始了吗？”王源打断王俊凯。
“是啊，看需要看的不就行了。”王俊凯说得理直气壮，至于什么是需要看的，王源想，大概是王俊凯的偶像周杰伦来了吧。王源挂了电话就穿上外套，对上杜颂意味深长的表情：“一个人？在宿舍？怎么，怕对面吃醋啊？”
王源笑了笑没有说话，对杜颂眨了眨眼，看得杜颂直摇头，恋爱使人愚昧啊，一整天的乌云密布就被几十秒的通话吹了个一干二净。
王俊凯和王源赶到演出会场的时候直接被人接到了内场，王俊凯在路上还看了几次时间，两人刚坐下就响起了新节目的前奏，王源第一次来这样的大型晚会现场，被五颜六色的荧光棒和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一带动，也兴奋起来，掏出手机开始录像，想着回去还能再杜颂面前炫耀炫耀。
这首歌慢慢到了副歌部分，王源才惊觉耳熟：
“你到底爱不爱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概是因为现场的音效和灯光冲击，王源的心脏狂跳，仿佛全身的血液都瞬间涌进大脑，思维飞速的运转，又混乱得找不到头绪，他不自觉的转头去看王俊凯。
“你爱不爱我”
在王源还没能做出其他任何反应的时候耳边又再次传来这句，你爱不爱我，王源下意识的跟着全场的观众大喊了一句：“爱！”喊完他才后知后觉的有些心惊肉跳，他刚刚喊的那声“爱”分明是对着王俊凯。
这天晚上周杰伦也的确到了现场，所以王源一直不明白，王俊凯说需要看的节目到底是哪个，也不确定王俊凯到底有没有听到那句爱。事实上，王俊凯听到了，却拿不准那是王源作为一个观众说的，还是作为其他什么角色说的。于是到最后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也和之前的任何一个时间一样，默契的将隐藏已久的喜欢再埋深了一点，除此之外没有改变，只是又加了一小片记忆，导致深埋的那个东西体积越来越大，就快要盖不住了。
其实我喜欢你，并不是对朋友的那种喜欢，说出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少一个朋友，我不缺朋友，但是我怕失去你，这就是感情，你要静候，再静候，就算失收终究要守。
距离王源20岁一个月
王源喝了一大口冰可乐：“你再叹气我就走了。”
杜颂切了一声摇摇头：“你去哪儿？你有本事凶我有本事去告白啊。”
王源脸一黑：“你以为我是你，学姐答应你纯粹是被磨的。”想到这里，换王源摇了摇头，当年追学姐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分配给了约学姐和做兼职挣钱。杜颂家境可以说是非常优渥了，但是自从学姐说了句父母给的钱你全花我身上你好意思吗？这话经过杜颂的脑子思考消化过后的意思就是，你用自己挣的钱追我我就答应你。
王源看她每个周末排得满满当当的时间表啧啧称奇，杜颂一脸骄傲的拿着一千块的工资告诉王源，美少女是第一生产力。
而事实上她挣的那点钱实在是杯水车薪，在追学姐的漫长战线中，杜颂经常一掷千金，王源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她问学姐要不要去日本看樱花，学姐说樱花是挺漂亮的，而这句话经过杜颂的大脑处理之后的意思同样和人家的本意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我也很想去，我们一起去吧。于是杜颂当即订了往返的机票和酒店，然后举着手机上某酒店大床房的订单请王源吃了顿饭以分享她的喜悦。从日本回来杜颂就和学姐在一起了，王源猜测着在酒店的大床房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杜颂又切了一声：“至少我敢追啊，现在那位都还不知道你喜欢他吧？”
“……”
“这样，”杜颂凑近王源一点，“我去帮你试探一下。”
“然后他就喜欢上你了。”
“你对他也太没信心了吧，你们俩的事情我没听百分之百也听了百分之七八十了，他对你没意思算我输。况且我都有女朋友了我和他不可能有什么，要是他那么经不起撩，我劝你就早点换个目标，你还愁找不到男朋友？”
王俊凯挂了他妈的电话，面色阴沉，身边的朋友基本上都有女朋友了，甚至还有结婚生孩子的，每次谈到这个问题王俊凯就头疼，他看着狐朋狗友幸灾乐祸的样子咬牙：“等你们两年后离婚的离婚乱搞的乱搞我就清净了。”袁白一把捂住手机：“我靠我和女朋友打电话呢都别逼逼！”
刚刚锁上屏幕的手机隔了两秒又亮起来，王俊凯以为是他妈要对他刚刚被迫答应下来的“相亲”再嘱咐两句，皱着眉拿起来一看，王源发的消息，让他去学校找他，王俊凯马上回了好，约了时间，然后打电话给王源订了个冰淇淋蛋糕。
王俊凯把冰淇淋蛋糕放到汽车后座，车开到王源学校门口，刚从车上下来，就有个女生跳到跟前：“王俊凯吗？”
“你是？”
杜颂眨眨眼，直接在王俊凯脸上亲了一口，王俊凯实在没料到，往旁边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于是阴沉着脸看着杜颂，杜颂的语气依然很轻快：“接受表白吗？”
“你到底是谁？”
“我是王源的朋友，你不知道？不是他叫你来的？”
“他人呢？”王俊凯黑下脸。
“他是帮我约你，他来干什么。”杜颂偏偏头，看着王俊凯的表情心里已经有了二三分底气。
“你见过我吗？”
“没有就不能给你告白了？”
“王源给你说什么了？”
“说你是单身优质男青年！”杜颂笑眯眯的，“你别用这个表情看着我，我可很少听到王源这样表扬谁，怎样，接受么？”
“我估计，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吧？你根本没见过我，王源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没用。”王俊凯眯起眼睛。
“我给你告白我不喜欢你我喜欢谁？动动脑子啊哥们儿。”
“告白不代表就是喜欢。”
“这确实是，不告白也不代表不是喜欢，对吧？”
王俊凯皱眉：“什么意思？”
“你喜欢王源吧。”
王俊凯盯着杜颂，没有说话，杜颂嘴角挑起：“你喜欢王源。”
“闭嘴。”王俊凯说完转身就走，杜颂的声音却不依不饶的从背后传来，“我说你喜欢王源，你，喜欢王源。”
王俊凯咬咬牙，转身走近：“闭嘴。”
杜颂看着王俊凯：“不敢告诉他？”
“……”
“装成是朋友是兄弟却怀揣着其他的心思？”
“……”
“怕兄弟当不成是么？怕王源不接受是么？你知道他怎么想吗？”
“……”
“真没意思，你这样。”
王俊凯终于忍不住咬牙冷笑：“你以为你是他的谁啊？你以什么立场来说这些话，你要是也喜欢他你就去告诉他啊，你来找我说才是没意思，怕我跟你抢？”
“你抢得过么？”
王源在旁边的咖啡厅等了好久都不见杜颂回来，他沉不住气推门出去，走到转角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王俊凯说的“我再说一次，你以为你是王源的谁？女朋友么？是王源的女朋友又怎样？你们俩的关系和我无关，你以为你可以用什么来威胁我？”
“他是我朋友，有问题吗？”王源声音冷冷的，站到杜颂身后看着王俊凯，王俊凯的表情一闪而过一丝慌乱，随后眼神暗下来，想起他曾经也是这样护着王源，说这是我朋友，王源，是我朋友，现在王源也这样站在他面前，护着一个女生，说，这是我朋友。
见王俊凯表情不太好，王源想了想补了一句：“对女孩子温柔点嘛王俊凯，她说什么惹你了啊，我朋友的事我来买单好吧。”
王俊凯声音平平的：“我也是你朋友，我的事你也买单吗？”
“对啊这不是正在给你介绍女朋友呢嘛。”
“不需要。”
王源撇撇嘴：“看来有喜欢的人了啊。”
王俊凯也不看他：“对啊，劳烦你给我介绍女朋友了，不过我确实有喜欢的人，可惜了。”
很久之后王俊凯问过杜颂，当时为什么不告诉王源，杜颂把目光从学姐身上收回来：“喜欢这件事永远都不应该让旁人来转述，我追学姐的时候每天都有人告诉她我喜欢她，但加起来都比不上我告诉她一次。”
王俊凯终于从无趣又尴尬的“相亲”里脱身，推开餐厅的旋转门出来，就看到门口停了三辆车，王俊凯都认识，楚析从车里探个头出来，冲王俊凯吹了个口哨。王俊凯面无表情的走过去，看着车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王源竟然也在，王俊凯眉毛一皱，眼神不自觉的躲闪了一下，看向楚析，楚析耸耸肩表示别问我。
袁白揽着王源的肩走过来问，怎么样？我们从外面看到妹子挺不错啊。
王俊凯脸一黑：能怎么样？就那样。
一群人走了两步，王俊凯回头看了王源一眼，掏钱给大家一人买了一杯咖啡，袁白端着自己的和王源的哈哈笑，说跟着王源福利真他妈好。
王俊凯落后两步，和黎穆走在王源后面，看着袁白好说歹说把咖啡送进了王源手里，王俊凯压低声音：“王源怎么在这儿？”
“我们还想问你呢，王源不是我们叫来的，我们刚到他就从里面推门出来了，十有八九看到你了，我们好几个人才给拦下来，你刚和妹子干了什么啊，我看源儿表情不怎么好，你可好好哄吧，哥几个能帮的就这么多了，革命尚未成功，俊凯同志仍需努力啊。”
王俊凯啧了一声，上次的坎还没过去，这次又撞上了，想想都脑袋疼，前面王源在一个臭豆腐摊子旁边停了下来，王俊凯皱眉跟上去，滚烫的油锅里已经有三串在鼓泡泡了。
“你要吃这个？”见王源不说话，王俊凯又补了一句，“上次胃疼拿的药都还没吃完吧？”
王源也不看王俊凯：“又不让你花钱，我吃什么还要你管？”
王俊凯笑：“好，那我花钱给你买的咖啡你别喝了。”
“不喝就不喝。”王源把咖啡塞王俊凯手里转身就走，袁白看了王俊凯一眼，用嘴型说了句我就知道，两步跟了上去。王俊凯拿起咖啡仰头就喝，喝完往垃圾桶里一扔，看着王源的背影，想了想，又摸出钱包递给楚析：“再去给他买一杯。”楚析一个白眼快要翻到后脑勺。
王俊凯看着王源的背影，皱眉摸出一包烟，一支接一支，老裴走到王源身边：“你不管一下啊？”
王源问：“什么？”
老裴指了指身后：“王俊凯抽烟。”
“他不是一直都抽吗？”
“前段时间戒了。”
“戒了？”王源挑起嘴角笑了笑，“那我不知道，可能是想通了吧。”
“不是……”
王源伸手拦了辆出租：“裴哥，我学校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也不回头和王俊凯打招呼，上车就走。两个小时后刷到王俊凯发的朋友圈，王俊凯和老裴坐在一起看什么东西，从表情来看是很开心的样子。其实王源猜到了这是王俊凯故意发的，但是看着他们一堆人的热闹，又想起王俊凯说的，有喜欢的人，王源笑了笑，原来王俊凯也会对别人有那种，小心翼翼又满心欢喜的感觉啊，也会被某个人的细微动作牵动敏感的心思，甚至有时候也会有那种卑微到尘埃里的感觉吧？这样想着，王源的目光从朋友圈那张照片上移开，又落到右下角的红心处停留了几秒，眼眶红红的，在红心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告诉自己，把以前的喜欢都装到这颗心里送给王俊凯，以后，就要往前看了。
距离王源20岁…零天
楚析：“又是你一个人？王源呢？还没和好？你俩这次闹得够久啊，到底怎么回事？”
王俊凯心烦意乱的揉了一把头发：“说不清楚，”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一个月没说话了。”
老裴：“你先别过问闹不闹的事，这位可两天没吃饭了，你是真吃不下还是想用苦肉计，啊？”
王俊凯喝了一口水，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没有聚焦的盯着矿泉水瓶子发呆，听到楚析说：“苦肉计可以啊，让穆哥调一辆120来，你往上面一躺不就成了。”
王俊凯眯了眯眼睛，对楚析伸手：“手机给我。”
“干嘛？”
王俊凯接过楚析的手机按了几下，又还给楚析：“通了。”
“通了？什么通了？”楚析疑惑的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我靠你拿我手机给王源打电话我说什么？穆哥那边还没串通好啊你…啊喂？王源儿啊…就是…那个…王俊凯他出了点事，我们在…呃…你在哪儿？这样吧你在学校门口等我们，穆哥他们家医院的120，对…到时候把你接上…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现在讲不清楚…行，那你就在那儿等吧，挂了啊。”楚析挂了电话，也来不及和王俊凯磨嘴皮子，转身联系黎穆，余光看到王俊凯轻车熟路的在柜子里翻出了邢来私藏的巧克力，吃了一个，还装了三个，丝毫没有两天没吃饭并且还有低血糖的人应该有的样子。
这边除了王俊凯都手忙脚乱的勾兑着信息以确保不会穿帮，这大概是继王俊凯初中第一次见到他哥的时候大家一起策划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示威活动和给王源选二十岁生日礼物之后最众志成城的一次了，只有王俊凯悠闲的躺在救护车的担架上，看着心电图的仪器上那些起伏的曲线和波动的数字，在被子下面的手轻轻的握成了拳。
闭着的眼睛感受到了一阵微风，扫过露出了眉毛的前额，然后听到了王源轻轻的喘气声，王俊凯本来以为王源会开口问点什么，但是王源没有，在他身旁的座位上坐下来之后，一直到车子再次发动都没有动静。王俊凯悄悄的抬起眼皮，往王源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只看到王源的半边侧脸，天生就微微向上翘起的嘴角，有点肉肉的下巴尖，淡淡的白气随着他的呼吸在他前面一阵一阵的氤氲开来。王俊凯的目光在不知不觉间柔软下来，他有一个月没看到王源了，一个月时间很长吗，其实不长，又好像那么长，一共三十五天，每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在想，想到每一根神经都牵扯着疼痛。
王源动了一下，王俊凯赶紧又闭上了眼睛，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到了自己脸上，突然间不知道这样对不对，突然在想，当救护车开到目的地的时候应该和王源说些什么，说什么他会听，说什么，可以回到之前的关系。又或者，王源知道自己骗了他，会不会转身就走，一如每次争吵之后，那是专属于王源的洒脱，是让王俊凯痛不欲生又深深沉迷的感觉。
王源看了王俊凯几秒，目光又转到了对面心电监护的显示屏上，大概是因为慌乱中电极脱落了，随着车子的颠簸显示器上起伏出混乱的曲线。王俊凯的呼吸很平稳，心率在70上下波动，唇色比平时还要浅淡。王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又把脸别开看着窗户外面。
救护车终于停到了医院的急诊科门口，一直长鸣的声音突然停止，王源愣了两秒，回过神来的时候，车上就只剩他和王俊凯两个人了，虽然在正常情况下只要稍加思考就会发现这根本不是急诊的流程，但是此时此刻王源的大脑无法运转，他一瞬间紧张了起来，温暖的手覆上王俊凯的额头摸了一下，然后迅速的拉开门大喊：“有人吗？医生呢？？？这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另一只手自然的放在他的腰间，声音低低的让王源身体从瞬间紧绷到微微颤抖，和王俊凯这么亲密的日子过去了，太久，太久，太久，王源甚至忘记了挣扎，也忘了他到这里来的目的，忘了王俊凯苍白着一张脸躺了一路，吊瓶里的水一点一点的流进他的身体，没有生命的生命监测仪器尽职尽责的反映着他的基本身体指针，这一切太过于陌生，又或者，对王俊凯无条件的担心在顷刻间吞没了王源的神志，让他将曾经剧烈而尖锐的争吵忘得一干二净，曾经从王俊凯嘴里说出的一字一句都在脑海中翻来覆去，拿不起也放不下，刀子一样划在心尖的钝痛，每分每秒都侵蚀着敏感脆弱的神经，还有漫长而痛苦的对峙和起起伏伏的等待与煎熬，不过是因为一个电话，就能毫无保留的转变为关心，在乎，牵挂，恨不得替他难受的死心塌地，王源暗自笑了笑，闭了下眼睛找回一丝清明。
“你先放开我…你没事？”
王俊凯不接话，虽然脸色看起来并不好，但是考虑到他多年来低血糖的病史，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一条腿曲起向后踩在车的脚架上，安静的把王源看着。
“所以你没事？”
“没事，也有事。”
“很好玩？这样不明不白的演一出戏很好玩？”
“不是…”
“就想看我因为你着急是吗？没问题，我大可以告诉你我在乎你，比我现在本来应该正在考的专业课半期考试更在乎你，满意吗？”
“王源你听我说…”
“滚。”
“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你想说什么？行吧，你这么坚持，不如你先听我说。”王源笑得无所谓，“王俊凯，你听清楚，我只说一次。”
“全世界都知道我最在乎的是你，除了你；
全世界都无法让我失望让我受伤，除了你；
全世界都看出来我喜欢你，除了你；
除了你，王俊凯，你是唯一。”
王源没想过这样的话会在怎样的情况下被说出来，突破了压抑的牢笼，尾音还在胸腔中震荡，连带着每一块骨骼，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都跟在颤抖和叫嚣，一瞬间的如释重负之后，铺天盖地的绝望如同洋洋洒洒的雪花一样安静的将王源吞噬。
你以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和王俊凯到此为止了。
王源吸了吸鼻子，宽大的卫衣里灌满了冰冷的空气，寒冷无形之中侵入了每一根神经，麻木却带着刺痛。王源转身，身形僵硬，脚步却很流畅，他听到仿佛骨头错节一样的声音，眼睑干干的，这是最后的骄傲和防线。
转身的一刹那间，手腕被人扣住，带着和冰雪截然不同的温度，在这个寒冷的夜里让那一块的皮肤燃烧了起来，王源尝试挣脱，但对方也用了更大的力气，只花了一个回合的对抗，王源便如他自己所料的妥协下来，低着头转过了身。
“你可能不知道，你第一次见到我那天其实正好是我十岁生日。”
距离王源20岁十年
一个人抱着手指饼干在沙发上看铁臂阿童木到八点，还是没人回家，两层一百八十平的家里每个房间都亮着灯，王源吃掉了饼干桶里的最后一根饼干，拍拍手从沙发上跳下来，拐到自己卧室里，从书包里摸出了几张皱巴巴的十块和两三张一块，先去了蛋糕店，他记得妈妈今天早上亲他脸蛋叫他起床的时候告诉他如果到八点爸爸妈妈都还没回来就自己去蛋糕店拿一下蛋糕。王源去拿了蛋糕之后想了想，然后摸了摸裤兜，发现自己没有带钥匙，于是转身轻车熟路的去了医院。
他坐在爸爸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趴在面前的办公桌上盯了蛋糕半个小时，爸爸还在上手术，妈妈也开会去了，王源撇撇嘴，从椅子上下来，刚从办公室拐出来就看到了坐在病房外的王俊凯。在接近晚上十点的十一月，看起来年龄并不算很大的王俊凯，一个人在医院冷色调的灯光下，坐在过道里，甚至没有坐在医院转准备好的凳子上，而是靠墙坐在地上，王俊凯前面是ICU，在门外都能听到心电监护仪器半小时一次测量血压的声音。王源思考了两秒，走过去，挨着王俊凯也盘腿坐在了地上：“你为什么不哭？”
王俊凯皱眉，侧头看了一眼王源，眼神都没做停顿，又回过了头，看样子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王源也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靠着王俊凯坐着，靠着靠着脑袋就倒在了王俊凯肩上，那个时候王俊凯也不过刚上高中，横冲直撞的少年身披坚不可摧的骄傲，有一个刚刚开始的高中生活，一帮从小认识交情不浅的哥们儿，还有一直跟随着他的各种头衔和光芒，生活看起来非常完美，当然这是在人前。他从搬进那座宅子就开始不喜欢回家吃饭，原因很简单，一家四口人，除了他和他妈妈，还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爸爸和哥哥，他哥哥的态度与其说是冷淡，不如说是敌意。刚在一起生活的时候，王俊凯初中都还没毕业，很容易被他哥哥夹枪带炮的说话方式惹恼，每顿饭吃下去的都像是石头。于是王俊凯和他的朋友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找他哥哥的不痛快，斗智斗勇乐此不疲。
除了这一点点的不愉快以外，王俊凯对目前的生活还算得上满意，直到他爸爸阴沉着脸把还在做作业的他从家里接到医院，直接领到了病房。
王源在脑袋滑下王俊凯肩头的时候惊醒过来，不过他没有摔到地上，因为王俊凯轻轻的托住了他的额头。不过王俊凯还是这样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看了王源两眼又把视线移开了，恢复了盯着ICU病房发呆的姿势。
王源费劲的站起来，跑进办公室，胡乱的在蛋糕上切了一块下来，然后又登登登的跑回来，用指头在王俊凯脸颊上抹了一手奶油，葡萄一样的眼睛盯着王俊凯，王俊凯愣了几秒，慢慢的伸出舌尖舔了点奶油，然后带了点探究的眼神看向了王源。王源把蛋糕递过去：“吃吗？”
王俊凯接过来，又盯着蛋糕发了几分钟的呆，没有用王源递给他的叉子，而是低头直接咬了一口，鼻子上也沾了奶油，慢慢的，他开始看不清楚蛋糕上的果肉，他知道黄色的是黄桃，绿色的是猕猴桃，红色的是樱桃，或者草莓，但是他开始看不清楚。王俊凯又低头咬了一口，胸腔中的酸涩终于在这个小朋友面前冲撞出来，堆满了眼眶，然后重重的砸到了蛋糕上。
王俊凯那帮同生共死的兄弟知道这件事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他们急急忙忙冲到医院来的时候还没忘了给王俊凯带吃的。于是王源从爸爸办公室一出来就看到王俊凯坐在那个没变的位置，吃着汉堡，脚边还放着几个空的麦当劳纸袋。王源很惊讶，没记错的话，自己放学过来的时候明明给王俊凯带了一笼烧麦，就在两个小时之前，于是王源走过来想都没想就说：“你是猪吗，吃这么多。”
王俊凯还没反应的时候，楚析先皱了眉，站起来比王源高出一个头：“你谁啊，什么意思？”
“我朋友，”王俊凯站起来，拉了一下楚析，“他叫王源，我朋友。”
所有的事情，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距离王源20岁八年零一个月
王源从朋友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深秋的天气刮起风有点冷，王源裹紧了衣服，先跑到面包店买了明天的早饭，然后看了一眼时间，决定抄近路回家。所以很多东西应该是注定的，如果那天他的朋友没有邀请他去看刚买的动漫，如果他提前或者推迟半个小时回家，如果他没有选择走那条相对僻静的小路，那他就不会碰到王俊凯。
这个场景对一个刚上初中的人来说非常有冲击力，他一开始并没有发现那群扭打在一起的人中间有王俊凯，他只看到反射着绿光的啤酒瓶，断口闪着尖锐的光。他不由自主的惊呼出声，前面的人群竟然都慢慢的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了他。等他反应过来打算转身跑掉的时候，他已经被两个人堵住了。一个看起来就十一二岁的小朋友，战斗力约等于零。
“放开他。”王俊凯弯腰随手抄了一根断掉的棍子，电光石火间现场又恢复了扭打成一片的状况，王俊凯出手毫不留情却又毫无章法，只是下意识的把王源护在身后，王俊凯后来回想起来，把这个下意识，归结为对王源爸爸的感谢，因为他是妈妈的主治医师。再过一段时间他会发现，这个下意识，真的是他自己的下意识，从吃了王源的蛋糕开始，就干脆的把他划进了自己的领域。
那天晚上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王源站在王俊凯面前，王俊凯靠着墙根坐着，阴影当中看不清楚表情，大概是坐着不舒服，他用手撑着挪动了一下，小臂上的伤口让他没忍住嘶了一声，王源又看了看旁边的几个人，昏暗中好像有些眼熟。他在王俊凯面前蹲下来：“你家在哪儿？”和王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你为什么不哭”一样没来由。
王俊凯没说话，王源又问：“你为什么打架？”
王俊凯还是不说话，旁边袁白大概是还没出完那口气，接了一句：“他哥…”王俊凯厌恶的打断：“滚，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然后抬头看着王源，“这件事和你也没有关系。”
王源小大人一样的叹口气：“行吧，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需要我帮忙打120么？”
“不用。”
“你，你们的伤口都需要处理，如果你们不方便去医院的话，可以去我家，我妈妈今天休班。”
那天晚上王源说出这个提议，王俊凯接受了这个提议，就算是几年之后来看依然很难理解，王俊凯忘了他当时是怎样答应下来的，只记得他在路上一直盘算着王源会怎样交代他们的身份，又会怎样解释这群人受伤的经过，毕竟，不是哪个家长都放心自己的小朋友和一群看起来就不像善茬的人混在一起。
王源在他们家楼下的花园旁边停了下来，蹲着抓了两把花园里的土，然后毫不嫌弃的抹在了脸上，大概是不满意这个效果，又拉着王俊凯的手，把王俊凯那一手血泥混杂的脏东西糊了一脸，然后才满意的带着一群人回了家。
“我回来的时候被人抢了。”王源如是陈述。
王俊凯站在王源背后心里暗自发笑，虽然不知道王源现在什么表情，但是这撒谎的语气听起来绝对不是初犯。
“他们帮了我的忙，但是，”王源像模像样的指了指身后狼狈的一群人，“只能说勇气可嘉。”
王源的妈妈没有多问，熟练的拿出家里的医疗箱，让这些人在沙发上坐成一排，挨个开始清理伤口，啤酒瓶划出的伤口又深又炖，王俊凯疼得直皱眉，一晃神看到王源在旁边看着他笑，嘴里还包着一个圆圆的棒棒糖，看到王俊凯瞪了他一眼，赶紧跑过来迅速的往王俊凯嘴里也塞了一颗糖，然后小声说：“你悄悄吃，我只有这一个了。”
王俊凯正想说这么大颗糖我能悄悄吃就有鬼了，糖在嘴里化了几秒，又皱起眉，想说这什么糖啊太甜了，到最后所有的话都在王源“不用谢我”的眼神中咽了回去，舌头把糖在嘴里换了个地方，味蕾感受到水果糖的香甜，突然想尝一下王源嘴里那颗糖是什么味道。
当天晚上这群人在王源家客厅的地上睡了一排，第二天被王源穿着拖鞋从客厅跑过的声音吵醒，爬起来的时候还被招待了早餐，然后他们和上学的王源一起出了门，不约而同的把王源送到了教室门口，场面非常壮观。
从那以后，这群误打误撞结交的朋友开始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越来越频繁，在他的课余生活中占越来越大的比重，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滋味的王源开始注意到心底小小的悸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距离王源二十岁七年零五个月
到底为什么会去找王源，王俊凯说不上来，就是想去找，想这个动词，可以解释很多东西，那个时候王源刚刚放学，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挤在一群穿校服的学生中间，王俊凯叫住王源的时候，王源刚上了公交，投了两个硬币到公交车的箱子里，转头错愕的看到王俊凯站在外面，王源的第一个反应是：“我已经投币了，你要上来吗，我还有两个硬币。”
王俊凯一年到头很少有坐公交车的机会，虽然还不到考驾照的年龄，他宁愿自己骑自行车也不愿意坐公交，他看着王源又往投币箱里塞了两个钢镚，然后跟在王源身后走到他旁边坐下，很久之后王俊凯都会回想在那个时刻，那个光线下，王源的样子，十三岁的年纪，已经开始褪去婴儿肥，有了少年清秀的骨骼，皮肤好得出奇，阳光下甚至连脸上细微的绒毛都能看清楚，饱满的唇珠，校服下隐约可见的锁骨，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的存留在王俊凯的脑海里。感受到王俊凯的视线，王源转头，亮晶晶圆溜溜的眼睛眨一眨，王俊凯略带匆忙的错开了交汇的视线，掩饰一样的咳了两声，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的风将他的刘海掀起，也在无意间掀开了一段持久的感性线。
公交在某个靠近菜市场的站停了下来，一个提着两大筐蔬菜的婆婆准备上车，却被司机拦在门外，说车上没座位了，王源在后面的位置上看着，眉毛皱起来，眼睛转了转，站起来拉着王俊凯就往门口走，投了两块钱，然后给婆婆搬了菜篮子，王俊凯被王源拉起来的时候，刚好接到黎穆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吵，黎穆大声问王俊凯：“那帮孙子被我们堵了，就上次碰到那条街，你什么时候能过来？”
王俊凯的另一只耳朵传来王源转头对司机说话，清亮的声音说，我们下车，现在有座位了。
在那一瞬间王俊凯感到自己接近二十年的人生出现了微妙的转折，每个人都要经历出生，生存，死亡，有时候却不按这个顺序来，王俊凯听到听筒里传来黎穆的催促，另一边是王源的手掌握在他手腕上温暖的触感，他顿了两秒，低低的回了句，散了吧。你太知道害一个人怎样害一生，你在他满是猜疑和游戏，混乱和放肆，肮脏和坏人的世界里，加进了好人。生存，死亡，然后再一次出生，一次心甘情愿被害的重生。
王俊凯不自知的带着笑跟在王源身后，才走出几十米远，夏季的天说变就变，一分钟之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王源骂了句我靠这么背，听得王俊凯甚至忘了挡雨，站在王源旁边好笑，搞得王源转头瞪他一眼：“笑什么？”
“你也会说脏话啊。”
“我脏话十级谢谢。”
王俊凯的脸上露出了现在的小朋友挺厉害啊的表情，被王源白了一眼，转身丢开王俊凯就跑，他们下车的地方不巧，附近的道路和住房在进行重新规划的整修，躲雨的地方都找不到，王源和王俊凯就这么狂奔了一路，终于找到一家小超市，他们挤在超市门口起码喘了五分钟的气，然后看着对方的样子哈哈大笑，王俊凯一边笑一边进超市用湿透的钱买了两张毛巾，出来直接盖了一张在王源脑袋上，几分钟后，王俊凯啧了一声，从王源手里把毛巾扯过来，给他擦头发，王源在王俊凯给毛巾拧水的空当抬头看他，王俊凯没说话，他也不说话，王俊凯喉头上下一滚，顿了一下，又把毛巾扔回给了王源。
舒适又不尴尬的沉默，这是喜欢最早的种子。
在超市门口站了二十分钟之后，雨停了，王源把手伸到屋檐外感受了一下，转头问王俊凯吃什么，王俊凯扯了下身上的衣服问：“就我们这样去吃饭？”
王源不以为然：“我出钱我裸着吃都行。”
“你有钱？”
“你不是有吗？”
“……”
“吃什么？”
“我都可以。”
“我也都可以，”王源想了想，伸出一只手，“那石头剪刀布吧？输了的人来决定吃什么。”
王俊凯好笑，不以为然的点点头：“可以啊，几局？”
“一局。”
石头——剪刀。
王源把手收回来翻个白眼：“行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距离王源二十岁五年零四个月
王源从学校超市回来就看到胖哥偷偷摸摸的缩在最后一排，不知道藏了什么在桌肚子里，王源只能看到胖哥一脸鬼鬼祟祟的样子。王源悄悄的绕到胖哥身后，探头看了一眼胖哥手里的拿的mp4，两具赤条条的肉体纠缠在一起，尚且纯洁年幼的王源受到了惊吓，大喊了一句我操你在看什么！吓得胖哥差点腿一软从凳子上跌下去，反应过来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立马起身把王源的嘴捂住，然后眯起眼睛环顾了一圈，直到王源愤怒的把他的手扒开，才松手把mp4往桌肚子深处又塞了塞。
“你在看什么！！”
“你小声点！”胖哥差点又要上手捂王源的嘴巴，“没猪肉吃还不能看看猪跑吗！”
“什么猪肉！”王源脸涨得通红，“你才多少岁你就想这些！”
“你才是吧王源，这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学生一样，你去问问那个…凯哥，你问问他初中看过这些没有，没看过我名字倒过来写，”胖哥胸有成竹的拍了拍王源的肩，“这就是为什么你和凯哥永远有代沟，别说片儿了，搞不好全垒打都玩过了……”
“你放屁！”王源瞪着眼睛，在胖哥笃定的眼神下渐渐没了气势，咳咳两声，“你那…东西，在哪儿找的？”
胖哥立马换上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哥晚上回去传你，别声张，要是被发现了绝对不能把兄弟几个供出来啊。”
王源点头如捣蒜，敷衍了几句赶紧红着两个耳朵回自己的座位去了。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摸出手机，被子盖住头，仔仔细细的插好耳机，一闭眼，毅然决然的点开了胖哥发过来的视频，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当然是不可能的。王源死死的盯着屏幕上的两具躯体，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脸越来越红，心跳越来越快，某个部位…也开始慢慢的站立了起来。突然，他的被子被掀开，不管多久以后回忆起那个瞬间，王源都还能回想起那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他大叫了一声，条件反射的把手机面朝下塞在被子深处，另一只手迅速的抓住了被掀开的被子：“妈妈你干嘛！！”
“我才要问你在干嘛，敲门没人答应我还以为你睡了，结果你躲在被窝里玩手机，”妈妈打开灯，一脸打趣的看着王源，“是不是在和女同学聊天？”
“没有！”王源又把被子裹紧了一点，“我我我看看动漫行不行？！”看着妈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的表情，王源愤怒的补了一句，“你到底来干嘛的？！”
“我来给你说一下，明天爸爸妈妈都临时要出差，不过三天就回来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我从小到大一个人在家的时间还少吗？”王源不屑一顾，然后指了指门口，“没其他事了就请您回寝宫吧娘娘。”
“行那你继续和小姑娘聊吧，调好闹钟去上学，睡过了迟到旷课可没人去老师办公室领你。”王源的妈妈把门带上的时候还不忘给了王源一个飞吻。
但事情的发展永远和想象中不一样，放学之后胖哥那个播过岛国爱情动作片的mp4里放出渗人的音效，四个人缩在学校后院的墙根旁边，看着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随着一片树叶掉到胖哥手臂上，学校后院在短短两秒内先后响起四声尖叫，而后莫名其妙演变为扭打成一团：
“你叫什么！”
“我那不是听到你在叫吗！”
“胖哥你要死啊！贞子都没你吓人！”
“……”
当天晚上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的镜头在王源脑海里挥之不去，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王源就觉得是客厅的电视机自动打开了，一晚上战战兢兢卫生间也不敢去，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撑到了天亮，不出所料的在学校看到了另外三个同款黑眼圈。
胖哥为了安抚一下几个哥们儿的情绪，向他们解释：“鬼片就是看一半吓人，看完了就不可怕了，相信我。”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看完更可怕了，王源把胖哥按在地上一顿胖揍：“看完就不可怕的他妈是走近科学吧！！”
王源在自家楼下徘徊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拨通了王俊凯的电话，王俊凯听了王源有气无力的叙述在电话那头笑得直抽：“王源你怕鬼啊？”
“你再笑！！！！”
等王俊凯一脸大爷样的从王源卧室里的浴室出来，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平角内裤，王源正在床上看漫画，一抬眼就看到两条白花花的大腿。
“我靠你怎么不穿衣服！”
“这不算衣服？”王俊凯指着自己的内裤挑眉。
王源的视线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前天躲在被窝里看过的某些画面突然在脑海中不停闪现，王源顿时涨红了一张脸：“不算！！！”
“哦那我一起脱了，”王俊凯靠近床边，笑得一脸玩味，“反正我穿不穿你都觉得我没穿。”
王源惊恐的又往被子里拱了拱，王俊凯坐到床沿上：“这都六月底了，你盖这么厚不嫌热啊。”
“不是开了空调的吗！我不热！”
“那你脸为什么这么红？”
“我我我…你管我啊！”
看到王源的表情，王俊凯顿时来了兴趣，他躺到王源旁边：“我来都来了，不如给你上一堂生理卫生课，怎么样？”
“不！！！”
“那我开始了。”
这是王俊凯在王源生命当中留下的很多个第一次中的一个，最坦然的相对，最赤城的接触，带着最热烈的气息，王俊凯的手熟练而有技巧的抚慰着王源的滚烫，再慢慢的引导他自己握住，摩擦，探索，然后王源感受了人生一次算是迟来的绝顶愉悦。
王源深吸一口气：“到今天为止，我就认识你10年了。想来建国也不过才70年，所以我们算认识很久了，占了我生命的百分之五十。但是从明天开始，认识你的时间将渐渐地变成百分之四十，然后三十，然后二十，不过最多可能也就到百分之十。足够了，足够我在20岁以后的日子里，好好的过没有你的生活。王俊凯，我们就到这吧。”
“等等。”
“…”
“等等！”
“…”
“我说等等！”
身后是王俊凯执着的挽留，手腕被扣住，王源终于还是停下脚步，转身，声音不高不低，随着说话而呵出的白气将他最后一丝保留都宣扬开来，像等待审判一样站着，身体很冰，手腕很烫，喜欢的人在眼前，心里却空荡荡：“想说什么，说吧，我听着。”
“好，你听好，并且一定要听我说完，”王俊凯顿了两秒，目光深深的看着王源，才继续开口，“到今天为止，我们认识10年了，认识的时间占你生命的百分之五十，从明天开始，你认识我的时间将渐渐地变成百分之六十，然后七十，然后八十，除了我错过的那个十年，我不会缺席你生命中的任何一段时间，你应该在是你十岁的那个生日就做好那之后每一天的生命中都有我存在的准备，你懂了吗？”
“可是…”
王俊凯笑了笑，久违的，缓慢地，却发自内心的笑了：“王源，你刚刚对我说的话我要全部还给你。”
王源愣了：“哪…哪些？”
“全世界都知道我最在乎的是你，除了你；
全世界都无法让我失望让我受伤，除了你；
全世界都看出来我喜欢你，除了你；
除了你，王源，你是唯一。”
仿佛平地惊雷，轰隆一声之后，缓慢的升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漫长的对视被王俊凯拿出来的一个丝绒盒子打断，打开，里面是一串佛珠，王源以前戴那串是他妈妈求的，因为行医的人总会有时候感到无能为力，所以王源的妈妈有信仰，那串珠子王源带了六年，不会有人比他更熟悉，他一眼就可以看出盒子里是另一串，色泽匀净，温润细腻，光洁晶莹，安安静静的放在红色丝绒上，王源抬头满眼讶异：“你…求的？”
王俊凯点头：“他们陪我去求的。”
他们，当然是王俊凯的，确切的说，是王俊凯和王源共同的朋友，那是两个月前，一群人围着一张桌子面色凝重，王源20岁生日要到了，而王俊凯还没想好到底要送什么，这个问题很严肃，王俊凯说了，如果今天决定不下来，谁都别想走。
楚析收到王俊凯这条消息的头两分钟，女朋友刚约了他看电影，楚析乐颠颠的答应了，然后两分钟之后提着头给女朋友打电话，问能不能换个时间。女朋友在电话那头冷言冷语，说要是外面有狗了就说出来，别这样不明不白的。楚析委屈的回答，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真的是去陪王俊凯的。
人倒是到齐了，王源20岁生日到底送什么这个话题还停留在最初的地方，虽然在座送给女朋友的礼物千千万，但是没有一样能套用到王源身上。要说王源缺什么吧，王源什么都不缺，搞点浪漫吧，换做是个女孩子估计眼线都哭花了，关键这是个活生生的男孩子，还是个能把王俊凯吃得死死的男孩子。
于是这群人看遍了所有的礼物攻略，从生日礼物篇到天蝎座最爱篇，从送朋友礼物合集到男朋友最喜欢的礼物盘点，但是三个小时下来，王俊凯几乎对每一个提议都嗤之以鼻，有创意的太廉价，有档次的太庸俗，总结起来就两个字，不好。
老裴突然想起什么：“王源儿以前不是戴了串佛珠？好久没看他戴了。”
王俊凯偏偏头：“在我这儿。”
“送你了？”
“他说不想戴了。”王俊凯说完低头想了几分钟，“佛珠在哪儿买？”
“庙里？”
“所以你去庙里求的？”
“恩。”
王源又低头看了看那串珠子，摇摇头：“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不是送你的，是换的，记得吗，阿姨给你求的那串就交给我保管了，我给你求的，希望你可以永远戴着。”
“可是…”
“那石头剪刀布？”
剪刀——石头。
王源张大了嘴巴：“我靠我这是第一次赢吧？开始奔三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王俊凯笑：“是啊，过零点了，你二十岁了。”
王源点头：“为了我二十岁之后开挂的人生，来give me five！”
王俊凯笑着抓住了王源扬在空中的右手，拉下来，贴在胸口的位置，低头轻轻咬住了王源的嘴唇，另一只手捧着王源的脸，大拇指在王源的嘴角细细摩擦，听到王源喉咙口溢出的一声轻嘤，王俊凯眼神一暗，撬开王源咬合的牙齿，身体力行的带给他更强烈的感受，这是那众多第一次中的另一个， 是意义非凡的一个，是永远不会再有的，发生在二十岁第一分钟的一个。
结束了漫长而又困顿的暗恋，从此再没有那个甜蜜苦涩又疯狂的秘密吞食睡眠，此刻，安静的城市街道，少有繁星的天幕，渗透进毛孔的寒冷，王源闭着的眼睛没有视觉，耳边是王俊凯沉重的呼吸，唇舌是温吞的触感，还有掌心，一直被有力的心跳狠狠撞击，同时，王源的体温也慢慢的扩散进王俊凯心脏中的血液，然后被泵射到王俊凯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头顶上飞过了一架飞机，从二十岁开始圆满明亮的开挂人生伴随着飞机引擎的肖鸣，轰然到来了。
-End.
你要静候，再静候，就算失收始终要守。——陈奕迅《葡萄成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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